东西太多所以还留着,但是实际已经不用了。

【喻黄】何所用 (上)

【喻黄】何所用(上)

*只是整理了下,还是01-07

 

01

喻文州支起自己的书画摊子已经快晌午了,日头高得紧,他抬头看了眼太阳,又照看起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不孬。”一个锦衣少年在他跟前住了脚,把手上的烟锅插到腰带里,截下了他刚取出的画,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后生可畏。”

喻文州打量了下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自觉遇到了不学无术的京城纨绔。

这副画苍丛翠庐看着好,可里面都是现在市面上流行的花草竹拼凑起来,随便配了句“身在此山中”,没加章没盖印,败笔得不能再败笔。喻文州拿它出来,纯因为一时醉酒,误把昨晚诗画会上一陌生男子的东西,收到了自己书囊里。

“卖不卖?”锦衣少年往前凑了凑,“价钱好说。”

喻文州刚想拒绝,锦衣少年扯了画便跑,他起身去追,好端端的天却忽然间风雨大作,只得折回去,把刚支起来的摊收了,进了旁边的饭馆,点了白粥小菜,等天晴了再出摊。

“喵!”喻文州听到了声猫叫,顺着来源一看,脚边那有热烘烘毛茸茸的狮子猫在来回蹭。这猫一身油光水滑的好皮子,身上半分雨珠也没沾上,十有八九是店家自己养的,招徕些喜欢猫的小姑娘。

喻文州弯下腰,把它抱起来,放到桌子上。

猫也不怕生,就在喻文州旁边卧了,团起身子,一双鸳鸯眼盯着喻文州佐食的鱼干。

喻文州用筷子挑了两条放到了狮子猫嘴边,这只猫顺着他筷子咬住了鱼干尾巴,优雅地吃了起来。

一人一猫吃完了饭,狮子猫大摇大摆地跟在了喻文州后面。店家的似看不见自己家的宠物跟着别人走了,喻文州跟他提了,他才意识到喻文州后面跟着只白色的狮子猫

 

“这不是我家的。”店家摆手道,“您喜欢就抱走。”

 

狮子猫扒住了喻文州的靴边,喻文州认命似地把猫抱到怀里,“走了。”

 

喻文州把猫带回去,跟他合租小院的同乡一脸痛心疾首,“玩物丧志啊玩物丧志。”后面的话却软了下来,“你这两天顾得上它?”

“顾得上。”喻文州将猫放到膝盖上,“科考那几天我会找人帮忙照看。”

同乡算是认了他的说法,想起什么,拿出一张烫金的帖子,语气里全是浮夸的酸气,“方家小姐刚来了帖子,邀你去兴华苑游春。”

   一直任喻文州撸毛的狮子猫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

“哦。”喻文州表示知道了。

“劳烦激动点。”同乡拍着喻文州的肩说道,“我打听过了,主考的张侍郎也会去,喻解元,看你的了!”

狮子猫主动蹭了蹭喻文州的手。

喻文州接过了同乡的帖子。

“钱不够我先借你。”同乡又道,“考上了就不用还了。”

他们这些举子提前三月入京城,为的不就是这些可能不可能的人脉关系?

入夜,喻文州叫了马车,奔着兴华苑的方向去了。狮子猫从床上醒过来,亮灼灼的眼盯着墙角,口吐人言。

“叶修你来干什么?”

白日里抢了喻文州画的锦衣少年平白显出身形,懒洋洋地倚靠在墙上。“救你啊。”

“你有这么好心?”狮子猫狐疑,“是你家苏沐秋有事还是纯粹想找老韩麻烦?我告诉你啊,喻文州你别碰他……”

 “黄少天。”叶修站直身子,“最后三年了!”

狮子猫泄了气,“我呆半个月就走,你别告诉魏老大。”

叶修从怀里掏出一张折了四折的宣纸,“东西别乱丢,要不是我碰巧经过,这辈子他命格又得让你搅乱了。”

黑暗中,纸上时隐时现的淡金色浅雾,和狮子猫的左眼一个颜色。

狮子猫上前嗅了嗅,前爪展开了宣纸,纸上的山水布局仍旧凌乱,一条只有他们才看得见金线段断断续续地从山上蜿蜒下来,到山腰突然就断了。

“这不是我的。”黄少天道,“画风不对!我怎么会画成这得乱七八糟的?山不山水不水,投到画里的龙根气运还断成这样,我这些年的修炼就白瞎了!”

“不是你的话……”叶修若有所思,“咱们摊上大事儿了。”

“叶修你别跟我打哑谜!”黄少天急了,“最后三年了!我不能再看着文州又轮回百世……”

“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叶修替哑了声的黄少天接上了后半句,“你这不是知道吗?怎么还来?”

黄少天闷了声,“我想他。”

“很想。”

叶修叹了口气,这段孽缘他也有份。

要不是他五百年前瞒着蓝溪阁带着这头狻猊一块儿下界,碰不到当街市画的书生,也不会让书生把神兽当猫喂了三月,结下如此深重的因果。

 他是无心,但不因无心便说自己无过。

 

02

 

*带双花玩

喻文州进了兴华苑之后被小厮引到了座上,有慕他书画名声的举子过来,他亦答得妥帖。青年才俊齐聚一堂,斗诗斗酒尚在酣处,烟雨楼来的舞娘下台,红色的裙角碰到了极艳的牡丹,于是返了场,多跳了一曲胡旋,眼波流转,勾勾地往喻文州那看。

“这是看上你了。”喻文州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肩,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

来人今日未着官服,一身绯色的道袍,生生让他穿得尽态极妍。

“张大人。”喻文州拱手道。

“不必拘礼。”张佳乐摆手一挥,“听说你今天被人抢了幅画?”

喻文州心思一沉,拿不准这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礼部侍郎的耳朵里,“劳大人挂心了,值不了几个钱,不碍事。”

张佳乐面上似有苦笑,“也罢。”转身欲走。喻文州拉住他,“张大人可否告诉在下实情?”

张佳乐收敛了笑意,板起脸来,“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隐在花枝上的黄少天连忙给自己下了两个噤声咒,才没让自己骂出来。喻文州在轮回录上记载的命途,就如脱缰的野马欢快地向不可之处奔驰而去。

轮回司脑子一向有病,黄少天不是头一回知道,在喻文州最后一世,非要把五百年前喻文州因为遇到他,才没遭的俗世劫难给补回来。

年轻举子,名满京城,众人艳羡。可惜被人冒名顶替,名落孙山。山穷水尽之时,王室贵胄重金聘其为幼子西席,解其困局。王爷不安现状,意属九五尊位,喻文州为报答知遇之恩倾力相助。江湖朝堂,步步为营,可惜功亏一篑,被一少年郎截了胡,吐血而亡。

按照轮回司的安排,这次兴华苑偶遇的,应该是心存谋反的安王,不是平王一系的张侍郎。更何况,这个张佳乐,跟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个梅花精跟一朵大牡丹花断袖断得惊天动地,还修出了“繁花血景”这种逆天的双人功法。他们这些妖族散修自认宽容到极点,也对他们之间的高调秀恩爱闪得恨不得让他们让个雷劈死。更何况仙界上边,仙人们端庄自持,对这一对,也没办法见到眼不见心不烦。黄少天那时候还是头无欲无求的狻猊,在文殊座下听经多年,见惯了青灯古佛闭口禅,初见这一对颇感新奇,一来二去就有了不浅的交情。

后来这对渡劫失败,神魂飘摇如风中之烛,还是黄少天带着他们魂魄去了轮回司,攀着方世镜和判官方明华同族的交情,将他们魂魄投入轮回,以求他们在转世历练中,固魂凝魄,重登仙途。

这一世,所赖前几世的功德庇佑,张佳乐不出五年,便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那朵叫孙哲平的牡丹花精,则会在十年内,成为本朝最优秀的帝王。

现在,黄少天看着张佳乐和喻文州两个人站到一块,一个两个地芝兰玉树风流无双,一举一动皆可入画,可他就是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这辈子,张佳乐和孙哲平,平藩王的第一笔功绩,就是因喻文州失败得来的。

“那画到底是谁的?”黄少天给自己解了咒,问同样隐藏在花枝上的叶修。

叶修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03

 

    *仍旧带双花玩

 黄少天一时气结,“你不知道别说得跟知道一样行不行?”

    叶修从腰上摸出烟杆,在手里摩挲,“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

    黄少天和叶修说话的功夫,喻文州和张佳乐也往这边走过来,黄少天想躲,叶修一把拉住了他。

“这两天有两封信一前一后摆到了我桌上。一封说你伪造身份籍贯,一封说你是可造之才。”张佳乐道,“巧的是这两封都是安王府送过来的。”张佳乐停了下来,等喻文州的回答。

喻文州微皱了眉,“学生不知。学生与安王殿下只在半月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安王回京,学生远远见过。”

张佳乐道:“前面那一状,你是认了?”

喻文州拜手道:“清者自清。”

张佳乐侧了身,没受这记礼。喻文州这拜拜的是朝廷律法,再说,刑部那个虽然也姓张,但是和他可不是一路的。

冷情冷趣冷脸面,跟他说话就跟三堂会审似的,张佳乐没事才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于是他话锋一转,和喻文州谈起了小山词。

叶修揉了揉太阳穴,传音道:“我先撤,你盯着。”临走,叮咛道,“别冲动。”

“快滚快滚快滚!”黄少天连着赶他。

他们两个感觉到了,门口一连来了三个身俱龙脉气运的王孙贵胄。一强两弱,但仍有相争之势。叶修自从开罪了龙神之后便一直避让龙族。

“我们这族多护短你不是不知道。”叶修几次三番躲到蓝溪阁,“碰上了就打。打狠了吧,家里就出头;打不狠吧,小辈们不长记性。”

“太麻烦了!”叶修重重地一磕烟锅,“太麻烦了!”

黄少天他们看得到气运,院子里的人看不到。

不多时,有人找到了张佳乐,张佳乐收起意犹未尽的话头,大袖一甩,飘然离去。迎着那一强两弱的龙气过去。

黄少天眼神在张佳乐和喻文州身上转了两转,化成了一缕轻风,追了过去。

海棠枝头颤了一颤,喻文州似乎感到了什么,正往那处看去。

一朵花瓣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眼睛上。

04

 

喻文州在海棠花落到他眼前时到的人影,以为是自己思虑太多,出现了幻觉。他今天糟心的事不是一般得多。安王和张佳乐不会无缘无故都把注意都放到他一个小书生身上。

他确实不知其父不知其母,自襁褓中便被教书的方先生收养,户籍造册一应俱全,绝无伪造之说。安王平日招摇得和只花孔雀般,他若遇到,绝无不避让之事。

张佳乐至走口风不松,喻文州四下一看,便向一黑衣少年走去。

逢山李轩,出了名的包打听。

“平王到!”

“太子殿下到!”

“昊皇子到!”

三声到将他们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处。喻文州和场内所有人一样躬身相迎接。

黄少天看着张佳乐孙哲平一人牵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过来就一肚子气。

要搁在五百年前,这四个哪个也没资格受了他家喻文州这么全的礼。

“平身。”明黄服色的小男孩从一身红色蟒服的男子身后站出来,咬字清晰,声音不大,只前面的人听得到。

听到的往平王那投去了探寻的眼光。

“起来。”孙哲平不耐道,“没听见小远说?”

喻文州算是领教了平王殿下大无畏的行事。

当今圣上曾言,“天底下敢把朕当兄弟的,只一个孙哲平。”

三年前,这句圣批出来后,紧跟着,皇帝就让平王做了太子少傅,让新晋的礼部侍郎张佳乐做了太子少师,把太子和长子都交到了他们手上。

可谁不知道,平王在琼林宴上就将张榜眼拐上了床。要不是太后压着,平王妃的金印早就到了张佳乐手上。

圣心难测。

朝廷内外的风向震荡了小半月,平王府关门谢客大半年。往后只要有机会,平王爷就绝对不在京城呆。这次春闱,安王和内阁都想主持,在金銮殿上争得紧了,皇帝一道圣旨召回了在南疆的孙哲平,还让张佳乐当了主考。

听说平王爷回京之后,一连跑了四五天的御书房御书房,一天一个理由推差事。今天说自己一介武夫,明天说自己军务繁忙。孙哲平来来回回,皇帝就用一句话挡:“真不是把张佳乐给你了吗?不懂的问他。”

朝堂上睁眼的瞎眼的,都看能出来,皇上这是把扶持平王放到了明面上。

“你是喻文州?”孙哲平径直走到喻文州跟前,“你跟老四什么关系?”

院子里的耳朵都往这儿支棱。

殿下你出门忘了带脑子吗?喻文州腹诽不已,施礼道:“在下和安王毫无关系。”喻文州眼神的余光看向张佳乐,张佳乐摊手,表示不是他。

“前几日的家宴上,老四说半月前有神仙托梦,说你是王佐之才。”孙哲平道,“本王不信什么神仙托梦。”

喻文州心下黯然,皇室秘辛他没去探听,平王爷和安王爷平日关系不深不浅,不知为何他一个无辜的举子推出来当靶子。

“学生与安王素未谋面。”喻文州坚持道。

“可有人为你作证?”

“学生这半月在杏花巷市画,街边摊贩皆可为证。”

“晚上呢?”

“这半月晚上安王都在红袖坊,喻文州从没去过。”张佳乐道,“王爷你这么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举子,良心呢?”

喻文州对张佳乐拜手以谢,张佳乐挥手,“不用谢我。”

孙哲平看了二人一眼,坐到了主席。

宴会继续,喻文州身边这回一个人都没了。

这次科举,若是中了就是平王的学生,平王明显不待见喻文州,他们犯不上触这个楣头。喻文州自知无趣,草草地喝了杯酒,借口不胜酒力离席而去,兴华苑主人客套了几句,也没拦他。

兴华苑的朱漆大门在喻文州背后关上,喻文州苦笑了声,知自己这次的仕途算是断了一大半。

“不考了!不考了!文州你跟我回蓝溪阁!”黄少天现出人形,抓住了喻文州的袖子,“跟我回去!”

“你是谁?”喻文州被突然出现的少年吓了一跳,但见少年神色悲戚,为他不平,便没有出声驱赶,只是将少年的手一点一点地从袖子上拿开。

“我……”黄少天语塞,牙一咬心一横,再次抓住了喻文州的袖子,道:“我是那只猫!”

他从未真正进入过凡间。他以为人间百世不过短短四五百年,喻文州原本便是由凡人修道,与其让喻文州承受三百年来每日每夜的冰雨侵骨之苦,不如让喻文州回凡尘炼心。

他自小在文殊座下,道心佛性皆通透,视凡间种种皆虚妄,今日才知之人间种种际遇,亦是关乎生死凡间人物的存亡。

“猫兄,你先把手拿开。”喻文州哭笑不得,前程黯淡的抑郁暂时被他放到了一边,“有话咱们回去说。”

今天这是怎么了?喻文州忍不住对天长叹,心中一口浊气郁结不出,怎么就没让他遇到一个正常人?

黄少天疑喻文州不信,在掌心幻化出那只鸳鸯眼的狮子猫幻相,“你若不信,等回去我就立刻变回去。”

喻文州将手覆到黄少天手上,掌心与掌心相抵,狮子猫的幻相变成了零散的白色流光。“猫兄,你来报恩的还是续姻缘的?”

“啊?”黄少天楞了。

喻文州微笑道:“传奇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05

“呃……”黄少天语塞,脸上微有烫色。

他想答两样都是。

可今生今世,喻文州和黄少天,按照轮回法理,不得有任何关联。

“报恩的。”黄少天小声说,“那个……多谢你的小鱼干。”

“那你可以走了。”喻文州道,“几个鱼干,不用还了。”

“你……赶我走?”黄少天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抬头看他,语带滞涩,“文州你赶我走?”

喻文州赶他走?

黄少天心里耳里都是这么一句,嗡楞嗡楞地响。近五百年才见着,现在的喻文州,连一刻都不想与他多呆吗?

“那你可以走了。”

喻文州见少年眼眶红了一圈,出言安慰道:“你同伴会担心的?”

“同伴?”黄少天重复了一遍,知是喻文州错把叶修当成了他的同伴,于是将错就错,“文州你不用担心,他就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能好好地出来。我先送你回去,这夜里风大,你不通武学不修仙道,别冻着了。”

“我可不想再下去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掺入进来。锦衣少年毫无风度地蹲在墙角,手里的烟锅忽闪忽闪地发着红光,“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我一会儿得见个人,没空替你们撑着暗阵。”

“暗阵?”喻文州疑道,“这是什么?”

“走两步,伸手。”叶修简单地命令道。

喻文州看了一眼黄少天,黄少天并未出声反对。

他将信将疑地按叶修的说法试了试,发现手伸出去后,竟然消失不见,只留了手腕以下的部分。

他没有感到痛,把手收回来之后,手指和手掌完完好好地长在他身上。

“不光是隔断视野,声音也是听不见的。”叶修道,烟锅向黄少天一指,“刚他那么聒噪,也没传出去。”

“这要让人找你们两个见过,上面还不得找我麻烦?”叶修道,“喻文州啊,现在摆在你跟前两条路。一条是我让你忘了今天晚上的事儿,一条是你跟我们上同一条船。”

喻文州想了想,道“现在是不是没人知道我和少天见过?”

“没。”叶修道,“现在要是消了记忆,我当没看见,上面也查不着。”

“那有劳仙长了。”喻文州对叶修拱手为礼,“文州虽不知前因后果,但神仙打架的事是一点儿都不想掺和。”

叶修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扭过脸问黄少天:“你呢?”

“只要我不说他们就查不着我。”黄少天语气闷闷地。

喻文州抬手摸了摸黄少天头发,“那我就不担心了。”

叶修飞快地在脸上一抹,一张俊脸瞬间变得毫无特色,让人过眼就忘。

烟锅收起,双手结印。

就如风熄灭烛火般,喻文州眼瞳中的光黯淡下去,宛如灰烬。

一缕灰色的雾气从喻文州的额心飘出,慢慢悠悠地落到了他的指尖。黄少天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将那缕雾气装了进去。

黄少天收起瓷瓶,亦变成一个相貌普通的青衫书生。

叶修收了法诀,喻文州眼中的光芒又重新亮了起来。

黄少天半扶着喻文州,关切地问道:“这位兄台,你没事吧?”

“没事。”喻文州揉了揉太阳穴,“多谢兄台关心。”

黄少天继续道:“既然兄台身体欠佳,那我们送你回去?”

喻文州深深地审视了黄少天一眼:“那多谢兄台了。”

“也好。”喻文州道,“不知二位兄台尊姓大名?”

“我叫流木。”黄少天答,“他叫叶秋。”

“叶修……”黄少天等喻文州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怔怔地道:“他在暗阵里的时候叫我少天。”

“难道你还想让他叫你小天天?”叶修撇了撇嘴。

“我没告诉过他。”黄少天道,“我没说过我叫黄少天。”

“卧槽!”叶修惊叫一声,“你跟着喻文州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我没全跟着。”黄少天道,“百花的人来了,我就去了他们那。”

06

“喻文州给你取名字了没?”叶修忽然问道。

“老叶你怎么问这个?我名字文州又不是不知道。唉唉?要你说那只猫的话,他还没起我现在走了也用不着这个名字了啊!”黄少天以连珠炮似地说完,忽然以手扶额,“你难道以为文州不会想让那猫叫少天?我靠我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在文州面前都是英明神武的风流美少年,和撒娇卖萌的狮子猫绝对没有相似点,半点也没!”

叶修怂恿:“先试试去。”

黄少天拒绝:“不去!你看文州一下子把我名字叫出来了,那个不死心的说什么神仙托梦,当今皇帝明目张胆扶大孙,这天机泄露得不是一点半点。轮回司肯定下来人了,你说咱们现在不去查明真相还在这浪费时间,对得起天庭给咱们的俸禄吗?”

“你不去我去。”叶修说着,一跃而起,落到地上时,已经成了一只鸳鸯眼的白色狮子猫。

“叶修算你狠!”一只一模一样的狮子猫紧随而至,口吐人言,“你等着!”

“好啊,我等着。”叶修隐去身形,“我先去找老韩探探底,明天在霸图山庄见。”

“走走走!”黄少天赶人了,“我认路。”

两间屋子都亮着灯,书生的影子都落在窗上。

一个在苦吟,坐立难安。

一个在寻物,身形起伏。

狮子猫一路跑过去,爪子使劲挠寻物书生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

喻文州蹲下身把狮子猫抱到怀里,“我以为你也走了。”

狮子猫使劲蹭了蹭他。

“这几天我经常梦到一只狻猊,他说他叫黄少天。”喻文州揉了揉狮子猫的头,“要你不介意,就叫这个名字可好?”

狮子猫的眼睛瞪得溜圆,前爪一下子扒住了喻文州的前襟。

“正好是你本家。”喻文州安抚道,“不过没你好看。” 

肤浅!

黄少天一爪子挠到了喻文州摸他的手上,留下两条浅红色的印后,从喻文州怀里挣出去,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他黄少天本体勇猛神俊威率百兽,怎么就比不上一只娇憨的长毛土猫了?!

“少天?”喻文州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想要是狮子猫不应他就再想个名字。

龙五?烦烦?小天?

靠谱不靠谱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在他脑子里出现。

“喵。”黄少天无比委屈地应了一声。

好吧好吧,不管是狮子还是狮子猫,反正都是他黄少天变的。

黄少天应得委屈,喻文州听到耳里却是一脸地惊喜。

“少天。”喻文州又叫了一声,再次把黄少天抱起来,“今晚上去吃点好的。”

京城繁盛,夜间灯火亮如繁星。

秦河边的瓦子里,说书先生正说完精彩处,铜钱碎银雨点般地砸过去。

“蓝衣文士把玩着桌旁的笔筒,轻描淡写地问道:‘听说上次和嘉世比武的时候,晚上你好像有出去啊?’‘咦,有这回事吗?那一天?嗯嗯,让我来想想啊……’白衣剑客自知瞒不住自家阁主,仍顾左右而言他,想拖得一时是一时。”

黄少天把脸埋在喻文州怀里,无比庆幸他现在是只猫,不然听人几乎一个字儿不差地复述过来自己这段黑历史,简直就是要立马跳到秦河里边儿的节奏。

本剑圣不在江湖五百年了!黄少天在心中哀嚎,怎么人类的记性这么好!

喻文州轻笑道,唇轻轻擦过狮子猫的耳尖:“这个白衣剑客,也叫黄少天。”

黄少天吓得心里一哆嗦,只听喻文州又道,“等轩哥儿收了摊,就去吃他一顿。”

文州你是在玩我吗?黄少天口不能言,泪流满面。

07

 

说书先生前半段能把五百年前的话复述得一字不差,可后半段的故事却越跑越偏,天地良心,他黄少天和苏沐橙,可是半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怎么到了这人嘴里,他和这龙族第一美女,就结了鸳盟,私定终身?还在往那些不可说不能说的地方发展?

“两人进了埋骨之地,龙女已是香汗淋漓不能自持,颤声道:‘剑圣大人,你我这有一夜缘分,也算是上天怜我。’”

求打住啊!

黄少天在心里哀嚎:当初他是进过埋骨之地,可他是为叶修去的啊!当初埋骨之地进去一队人啊!叶修那个妹控也在啊!他和苏沐橙之间是清白的啊!!

黄少天把脸埋进喻文州怀里,心道幸亏当年和喻文州解释清楚了。

正在香艳处,楼上一干气火旺盛的年轻人红了眼,身子几乎要倾出栏杆去了。

说书先生却将惊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嘘声不断。

“少天你喜欢龙女吗?”喻文州似是自言自语。

黄少天好歹还记得他现在的形状,在心里回答了一百二十万个不字,仍旧装作“我是只猫我听不懂人话”的样子。

 “新养的?”角落里,一名胡服的佩刀少年坐到喻文州对面,伸出手去想要捋狮子猫的毛,手到半空又放了回去,语气中不无揶揄,“说你像你还真学上了?”

他前两天刚说完那段传奇,就是蓝雨书圣带着变成狮子猫的剑圣,去杭州嘉世审凤凰的那档子事儿。他说完这段儿后,就有不少人问他,故事里的书圣原型是不是与他同年入榜的喻文州。

   “是啊。”喻文州笑道,“少天,这就是刚刚编排你的说书先生。”

胡服少年摸了摸鼻子,“黄少你可别记仇。”转而问喻文州,“你怎么跑这来自暴自弃了?”

“呵呵。”喻文州皮笑肉不笑,“轩哥儿你不是眼看着我被平王断了前程?”

李轩语塞,随即大声招呼穿梭在人群中的送酒胡姬,要了店里的招牌菜。

“这道白灼秋葵就不要了。”喻文州撤了一道菜,“我不吃。”

李轩一副没眼看的表情,把头别过去。

黄少天抖了抖耳朵,跳到桌子上,走到李轩近前嗅了嗅。

没有鬼气,不是虚空的那个逢山鬼。

于是他放下心来,像一只猫那样,懒懒地喵了一声,卧在桌子上。

李轩似是被吓着了,一块儿二两重的银子放到了胡姬手心,“那就先这些。”,“再来半斤女儿红。”

胡姬对李轩露齿一笑,握住了银子,旋身便走。不多时,酒菜就摆满了一桌。

喻文州就又把猫抱回了怀里,往自己面前端了盘红烧鲤鱼。

“文州你放宽心。”李轩给二人斟完酒,腰间太刀拍到了桌子上,“没人敢动你。”

喻文州停下给猫挑刺的筷子,正容道:“多谢轩哥了。”

靠靠靠!四轮天舞?虚空那不是没了五百年了吗?虚空双鬼都急成什么样了?那只山鬼都为找它上穷碧落下黄泉了,怎么就到了这个人手上?

黄少天心里波澜壮阔,简直想立刻动身去霸图山庄,找叶修问个究竟。

他就知道叶修带他下来没好心!

五百年前,叶修自觉带坏了苏沐橙,没脸见人家哥哥,于是拐了他一块儿下界,算是给他掠阵。二人途中正好碰到当街市画的喻文州,叶修见喻文州的一幅山水正巧和嘉世的萧山有几分神似,料定苏沐秋喜欢,就跟摊主聊了几句,意图买下。可价钱一出,叶修掏干净了口袋也没凑够银子,就趁他不备,把附身在烟杆上的他变成了一只狮子猫,押到了喻文州手上。

“公子你注定位极人臣,可惜官途多波折命中有大劫。”当年叶修一脸高深,“这头狻猊赠你,可保三十年平安。”

“猫我收下了,狻猊就算了。”喻文州曾经这样回答,“在下还不想出家当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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